烟火流星

旧文混个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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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是个很平常的晚上，轮回战队的正副队长吃过晚饭，又做了会儿健身后一同回到了宿舍。如果硬要说有什么稍微令人意外的展开的话，那就是周泽楷执意要江波涛先去洗澡。

轮回宿舍的标准配置虽然是单人间，但由于周泽楷的特殊情况，正副两位队长住的却是个共用卫生间的套间，这样一来洗澡的时间相对来说当然就没那么自由。看起来条件似乎比普通队员还要差些，两位当事人却不仅毫无意见甚至还乐在其中，俱乐部领导层自然只有欣慰的份。

一般而言总是江波涛让周泽楷先洗，不过反过来的情况也时有发生。对此江波涛也没觉得奇怪，两人转眼也做了五年左右的队友兼室友，哪还会在这上面磨磨唧唧，当即就先进了浴室。

他洗完之后，周泽楷没等他催就拿着换洗衣物走了进去，江波涛笑了笑，在室内沙发上坐下，随手拿起一旁的平板电脑，就着浴室里的水声舒舒服服地浏览起新闻来。

水声第一次中断，是在洗头发。第二次中断，是在抹沐浴露。

照常理来说，第三次停下后不出一分钟，周泽楷就应该用浴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了。枪王穿衣服的速度可是很快的。

然而这一天，水声停止了将近十分钟，江波涛却不曾听见浴室门锁转动的声音，水声也一直没有再度响起。整个房间顿时显得格外寂静，连一滴水珠轻柔落下的响动都听得见。

是出了什么事吗？要不要去敲敲门看看？江波涛微微皱起眉，暗自思忖着。

就在这时，那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浴室里传出了低低的说话声。

江波涛严重怀疑自己是在幻听。他使劲揪了揪自己的耳朵又揉了揉耳廓以确保听觉的灵敏，又在脸上掐了一把，疼得眯眼。

他终于确定那是真的。那声音压得极低，具体的内容怎么也不可能听清，但那确确实实是周泽楷说话的声音。

江波涛的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平常对着人都不说话的人，怎么一个人的时候反倒说起话来呢？

他不再犹豫，立刻站起身走过去，轻轻地在浴室门上敲了敲。

仿佛是按到了什么开关似的，说话声立即就停了。

江波涛又等了等，门却没开，里面也依旧毫无声息，他不由得担忧地轻唤了一声：“小周？”

门开了，面前站着与往常别无二致的周泽楷，浴巾搭在肩上，有点长的发丝末端还垂着水滴，脸上和睡衣领口处露着的白皙肌肤都被水蒸气熏成了漂亮的酡红。

美景当前，江波涛却很不幸地无心欣赏，他在意的只是周泽楷明显在拼命闪躲着他的眼神。

“小周……”

还没等他施展出构思到一半的询问方案，周泽楷就像被猎枪子弹上膛的声音惊吓到的小动物一样跑掉了。枪王在场下的行动能力也是这么神速，江波涛一眨眼的功夫，视野里就已经只剩他缩在床上的背影。

……算了，人都会偶尔有不想说的事，这也不足为奇吧。

江波涛无奈地说出了这个夜里，两人之间的最后一句话语：“记得把头发擦干再睡。”

 

但事实证明，这并不是一个偶发事件。

随后的几天里状况也并无好转。既轻又低的说话声每每在周泽楷洗完澡之后神秘地响起，从第三天开始，江波涛甚至不用去敲门，只要走到门前，那声音就会警惕地骤然停息，想是室内的人敏锐地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江波涛自嘲地想，要是让队友们知道，这件事保准能列为“轮回七大不思议事件”之首——在队长独处的密室空间里，会传出谜样的说话声——全轮回上下，还有比这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不解之谜吗？

不仅如此，他还注意到，就连在白天里，只要一有空闲时间，周泽楷也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他，稍稍一不留神就溜得不见踪影，也不知藏哪里去了。问别人，别人又哪会知道。

即便是向来沉稳的江波涛也不免心焦起来。冷静点，他对自己说，任何行动都不可能是没有缘由的，你难道还不够了解他吗？再奇怪的事情也必定有其发生的原因，想想看，什么样的原因可以解释这件怪事？

接着他立刻就想到了——独自一人时会说话，那么只要不是在自言自语，就应该是在跟人打电话吧？

想到这个可能性的时候江波涛的心中立马一沉：瞒着室友悄悄地和别人打电话，空闲时想方设法地避开所有人的视线，这样的行动怎么看都只有一种解释——周泽楷在偷偷地跟人谈恋爱。

他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恋爱了。

就像有根锐利的针戳在心尖上，疼痛感在胸腔里不可遏制地蔓延开来。人总是贪心的，即使有十足的把握，确定自己是他最好的朋友，最默契的搭档，是世界上最能理解他的人，也还嫌远远不够。

周泽楷恋爱的对象不是自己。单是这个认知就能在江波涛心间烧下一把见不得光的燎原之火，烈焰熊熊，久久不能回神。

今天晚上……就算他不愿意，也怎么想个办法把他拦住问个清楚吧。江波涛苦笑起来。

至少，确认一下他在浴室里的时候，有没有拿着手机？

 

打定主意的江波涛很快就尽力收敛起了焦躁的心思，这时晚饭结束已经有一段时间，周泽楷又不见了，江波涛正在走廊里随意逛着，刚好走到训练室门口，便顺道往里瞥了一眼。

不瞅不打紧，一瞅就是一乐：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却不是在刻苦训练，而是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也不嫌电脑桌睡起来不舒服。

不服帖地到处乱翘的头发和发卡，用膝盖想也知道那是孙翔。

江波涛静悄悄地走过去，发现这孙翔睡得还不是一般的香，他脑袋底下枕着一本题为《教你学演讲》的书，封皮是崭新的，可惜有一小半都被孙翔流出来的口水浸透了。

江波涛不禁哑然失笑，伸出手轻轻推了推孙翔：“小孙醒醒，怎么这个点儿在这里睡觉？”

孙翔被他摇了好几下才醒，迷迷糊糊地揉眼睛，还有点儿口齿不清：“哎呀！我怎么看书看睡着了。”

江波涛正从旁边桌上的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巾准备递给他擦口水，听了这话顿觉被雷到了。

“小孙你……还看这种书？”他咬着牙把到嘴的吐槽憋了回去，选取了一种最稳妥最温和的疑问方式。

孙翔醒得比较彻底了，一摸嘴边全是湿的还挺不好意思，吸了吸口水，接了纸巾过去擦嘴擦手：“哦，我本来也没特别想看这个。但是我——”

说到这里他突然刹车，而后左右环顾了一圈，看到四周无人，才放心地压低了声音，颇为鬼鬼祟祟地说：“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告诉队长哦！”

跟周泽楷有关？

江波涛的关注度和求知欲猛然上涨了两百个百分点：“嗯，你说，我一定不告诉小周。”

“好哥们儿！”孙翔高兴地朝他竖起拇指，又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咳，我跟你说，我偶然发现队长在偷偷地看这个，他让我不许跟别人说。我想什么东西这么好看，瞒着大家也非看不可，就也弄了一本来，没想到这么无聊，我才看了两页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你根本是还没翻开封面就睡着了吧！

“总之，队长的世界我不懂啊！”孙翔最后总结道。

江波涛觉得自己无意中寻获了一把宝贵的钥匙，心中豁然开朗，但是还需要再整理整理。又跟孙翔随便聊了两句后，他就独自往宿舍的方向走去，路上又捋了捋目前掌握的线索。

周泽楷躲着他。周泽楷在看教人演讲的书。周泽楷在独自一人的时候说话。

这么说，他每晚把自己关在浴室里，是为了……练习说话吗？

江波涛觉得事情都可以很合理地得到解释了，唯一想不明白的是，他怎么就忽然想学演讲了呢？

他开始仔细地回忆周泽楷第一次举动反常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这样可以得出头绪。

他料想得不错。

 

那是好几天前的事了。那天晚上周泽楷从浴室出来，发现自己的室友在看视频，视频不是荣耀。

周泽楷好奇地带着一身湿气凑了过去，江波涛笑着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个位子，又看了他两眼，不厌其烦地嘱咐他把头发擦干些。

周泽楷乖乖地在他身边坐下，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屏幕，那里面没有绚烂的光影特效也没有劲爆的动作场面，甚至没有男男女女缠缠绵绵你情我浓，只有教室讲台上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儿。周泽楷看了看视频右下方，那里标明了这个视频的内容——大学公开课。

他认真地听了一会儿，那教授正在眉飞色舞地讲某个政治哲学理论。这着实是枪王无法触及的领域，他再什么都会也不会这个，又听了几分钟之后，周泽楷偷眼瞄了瞄正看得聚精会神的江波涛，有点沮丧。

这么一个眼神却也被注意到了，江波涛伸出手暂停了视频，转过头来笑问：“怎么了？”

周泽楷踌躇了一下，说：“不懂。”

“嗯，我也听不大懂。”江波涛说，“但是这个教授的演讲很有魅力，我想多学学。”

周泽楷于是和他一起看完了那一整节课。虽然直到下课也没能听懂多少，可他觉得能够领会江波涛的意思了：这样的演讲，有着能够让人沉醉其中，调动起人情绪的魔力。周泽楷想，假如自己听得懂，一定会愿意一直听下去吧。课堂离他已经很遥远，然而他看着视频里讲台上的那个教授，心底不由自主地冒出小小的憧憬之芽。

 

“所以你羡慕那种口才好的人，也想把自己培养成那样？”

左思右想一番觉得只能把根源归在这件小事上的江波涛，顿时又找回了自信。因此，当他进了宿舍，再度听见卫生间里传出的说话声时，他不再有任何迟疑，而是直接拧开了那扇隔绝两人的门。

周泽楷吓了一大跳，照例手足无措地想要逃跑，但已然下定决心的江波涛又岂会再让他得逞，两人纠缠闹腾一番，江波涛终是确认了自己的推测，而后有些好笑地问出了上面那句话。

周泽楷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还是因为什么？”江波涛问。

原本半低着头的周泽楷眼睫毛一颤，缓缓抬起眼来看着他。没有征兆地，江波涛的心跳凭着某种天然的预感骤然加剧了。

周泽楷慢慢地开了口，他这些天果然没有白练，这一次就讲出了对他来说长度足可笑傲天下的句子。

“因为……觉得你喜欢那样。”

江波涛觉得，如果内心世界是个弹幕视频网站，自己在这一刻一定卡住了，他需要停顿，需要缓冲，需要把进度条拨回三秒之前，往输入框里打上无数高能警报的弹幕。

“……因为我喜欢，所以想把自己变成那样？”

他难以置信自己居然也会在周泽楷把话说得如此清楚明白的情况下，还要确认对方的意思。可是喜悦突如其来，不分青红皂白地占据了整个大脑，实在没有一寸的空间可以留给思考和理智。

他只能像个听不懂他的普通人一样，傻傻地反复去问。

周泽楷点点头。江波涛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就像蓦然间卸下了什么重负一样，轻松地笑了。

“听我说。”周泽楷定定地看着他，江波涛拉过他的手，把他的十指紧紧握在手里，“不需要变成那种样子，你就是你。”

可是，如果能改进一些，就能让你轻松一点，那样，不是会更开心吗？

迎上周泽楷还带着疑惑的目光，江波涛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那么，我说得更明白些好了。”江波涛手上握得更紧了些，“我不想要你变成那种样子，因为我不希望除了我之外，还有别的人能懂你。”

周泽楷凝视着他，黑黑的眸子就像海一样深，江波涛觉得自己无法形容出那双眼睛里包含着的情绪。不是读不出，而是找不到语言可以表达。

所以他想，还是来做点水到渠成的事吧。

“不来亲亲我吗？”他笑着问道。

周泽楷贴了近来搂住他的脖子，把嘴唇印在他的面颊上。江波涛哭笑不得。

“亲这里。”他摸着周泽楷的脸，让他略略转了个方向。

两人的嘴唇就像找到了彼此的归宿一样融在了一起。

“我喜欢你。”接吻的间隙，周泽楷轻轻喘着气，低低地呢喃着，“爱你。”

江波涛觉得自己的心脏迫切需要提升一下最大功率。

“我不说，因为你懂……可是为了你，我愿意说。”周泽楷说。

“够了。”江波涛的嗓子有点哑，他用最大的力气环着周泽楷的腰把他固定在自己怀里，舌头撬开他的嘴唇。

周泽楷就是想说话也没有机会了。

 

【-END-】

 

【-Interlude-】

 

说什么呢？

周泽楷苦恼地站在浴室里的镜子前面。书上说，如果一开始不知道该说什么，可以从对着镜子背诵东西开始。他已经报了两天的荣耀技能，背了一天的唐诗了。

今天无论如何都该练习自由发挥了。

这真是最大的难题。就连被人问了具体问题的时候周泽楷都想不出回答的内容，何况要他凭空想出一篇话来呢。

不要拘束，最初不必刻意限定主题，放松心情，把脑海里浮现出的东西说出来就好，最重要的是说出来，不用太在意说了什么。

想到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吗……

周泽楷盯着镜子，张开了嘴唇。

并不是什么完整的句子，只是反反复复地念着三个音节。唯一一个不假思索地就能跃入心田的词语。

一时间，满室内都只剩下那三个音节在空气中漂浮回荡。

江波涛。

 

【-Interlude-完】

 

2013/5/20 表白日的应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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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半之前的文了，现在回头看，对江周的认知真是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这篇的剧情在现在的我自己看来，雷还说不上，但也是挺微妙的了。不过就这么留着看看也挺有趣，所以还是不修改，照原样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