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流星

（三）

“你是说，妈想让我们养个孩子？”最初的崩溃与震惊过去之后，李轩总算是镇定了下来，开始向吴羽策述说他妈妈的真正意图。吴羽策一边听一边眨眼，最后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说了声“难怪”。

“别‘难怪’了！”李轩心累地揉了揉太阳穴，“喏，事情就是这样了。你有什么想法，跟我说说？”

“没有想法……”吴羽策摇了摇头。他这也不是什么潜台词，不表示赞同也不表示反对，就是单纯的没有想法：单看他能把这事儿想到养狗的方向上去，就知道这个问题以前是压根儿没在他脑子里浮现过哪怕一回。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能让他有什么想法？

“是吗……”李轩轻轻地叹了口气。虽然早就料想到了吴羽策的回答，不过答案真正揭晓的时候，他还是难以避免地感到了失落。说来也怪，明明自己也没做好马上就要孩子的心理准备，之前在母亲面前也那样百般推脱，可是看到吴羽策这个反应，却产生了这样的心情……这就是传说中的犯贱吗？李轩陷入了轻微的怅惘。

吴羽策伸手关掉了灯，两人相继躺下入睡，谁也没有再说话。

孩子吗……

公司的午休时间，吴羽策靠在扶手椅里望着屏幕发呆。这几天接的项目客户是一家知名的儿童玩具公司，吴羽策的电脑里现在堆满了各种天真无邪的婴幼儿素材照片，本来看着没什么感觉，可是经过昨晚的对话，今天再看到时心情就不同了，稍一放松，就不由得心思飘忽起来。

忽然间脸上一阵冰凉，吴羽策下意识地抖了一下，抬起头，看见周泽楷正举着杯冰咖啡笑眯眯地冲着他晃。

“谢了。”吴羽策把咖啡接了过来。

周泽楷却没走，眨了眨眼问道：“有心事？”吴羽策居然躲不开一杯冰镇饮料的攻击，这太不正常了。

吴羽策皱了皱眉：“你猜？”

周泽楷探过头瞥了一眼他的电脑屏幕，立即笃定地说道：“你妈催你要孩子。”

吴羽策嘴里一口咖啡差点没喷出来：“你什么时候改行当神算了？”不过，说出这话的同时，他就看到了周泽楷一脸纠结又沉痛的神情。

吴羽策立刻恍然大悟：“你妈妈也……”

周泽楷眼神飘向远方，没有说话。吴羽策又是好笑，又是惊奇，在他眼里周泽楷一直就跟个小孩儿似的，自己都还没长大，怎么就已经被催着要孩子了呢，总觉得相当难以置信。

“你怎么处理的？”吴羽策问道。

周泽楷眨眨眼睛盯着他看，眼神里似乎带着些可怜巴巴的味道。吴羽策一开始还耐心等着他说话呢，后来被他看得久了莫名地有点坐立不安，才猛然意识到这哪是什么欲语还休，分明是在用行动演示他是怎么对付自己老妈的——对周泽楷而言，大概世界上没有用卖萌解决不了的问题吧。

“别用到我身上来啊。”吴羽策一巴掌糊上他的脑袋，心里郁闷不已。本来还想说不定可以跟好友探讨一下这个问题的，这么看来，对方采取的策略根本就没有参考的价值嘛——不过话说回来，自己要应对的其实也根本不是李轩的妈啊。吴羽策忽然想到。

“我对这事儿也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跟你是一样的，放心吧。我妈那边我会去说的，你就不用管了。”

这是今天早上起床之后，李轩对吴羽策所说的话。明明是很能让人安心的内容，可不知道为什么，吴羽策听了之后反倒心神不定的。也许是因为潜意识里很清楚这是李轩为了照顾自己而说出的谎话吧——凭借对李轩的了解，吴羽策决不相信他跟自己是一样的，李轩是个很喜欢传统的家庭生活又很容易闲着没事儿就畅想未来的男人，是他的话，就算已经脑补到了孩子该在郊区就近上学还是去市里上小学也不奇怪。

然而，吴羽策脑中根本就没有转过相似的念头，这一区域完全是货真价实的一片白纸。两人之间出现了如此巨大的不平衡……或许这才是今天一直令他隐隐感到焦躁的原因吧。

周泽楷看着吴羽策，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吴羽策自然问道。

“想象了一下。”周泽楷指了指电脑屏幕上正放映着的一张圆嘟嘟的婴儿照片，又指了指吴羽策。显然，这样的照片和吴羽策摆在一起画风实在相差太远了，想象吴羽策抱着这么个小宝宝哄，实在是件挺好玩的事。吴羽策自己也不否认这一点，只是揉了揉太阳穴，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

“一定会是个好爸爸的。”周泽楷微笑着摸了摸吴羽策的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