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流星

第四十集

“我婚期定了，明年五月九号。”

周泽楷忙完最后一个期末设计项目，终于有些闲暇的时间坐下来打开QQ，蹦出的第一个对话框就是F大的班级群，里面大家在七嘴八舌地祝福和八卦，把信息条拖到最顶端，跃入眼帘的就是吴羽策发的这条消息。

周泽楷在屏幕前呆坐了一会儿，拨通了吴羽策的电话。

这时已经是北京时间半夜了。不过按吴羽策的作息，现在应该还没到睡觉的时候，何况这一天是周末，果然电话也很快就被接起来了：“喂，哪位？”

“我。”周泽楷说。

“周泽楷？！”吴羽策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语气变得惊喜万分，“居然是你啊！难怪这个号码看起来这么奇怪，我本来还以为不是广告就是诈骗，差点不打算接了呢。”

周泽楷有点不好意思：“从国外打的嘛……”

“知道，待会儿就把你这个号存下来。”吴羽策笑道，“你打电话找我干嘛？”

周泽楷犹豫了一下：“我看到群消息啦。”

“哦，是啊，我五月九号结婚。”吴羽策问道，“你来不来啊？”

“去不了……”周泽楷小小声地说道，“对不起。”

“道什么歉啊，早知道你来不了啊，又没关系。”吴羽策说，“你在那边一个人，自己注意身体。对了，你过年回不回国？我今年在上海过年，你要是回来咱们可以见面。”

“春节不放假……”周泽楷伤心地说道。

“哦对，我都忘了，美国寒假是在圣诞附近放吧？”吴羽策说，“诶，那你现在岂不是快放假了？还是已经放了？寒假回来不？”

“不回了，假太短。”周泽楷说。

“也是。”吴羽策叹了口气，“回来我们也不放假的，年底还是最忙的时候，都没什么功夫陪你玩。”

“什么什么，你要陪谁玩？”忽然间一个声音在电话那头插了进来。

周泽楷愕然。吴羽策解释说：“是方锐，今晚他住我们家商量些婚礼的事。”说罢又转头跟方锐喝道：“安静点儿！周泽楷来电话呢。”

“什么什么？周大帅哥的电话？我靠！快转免提啊！让我也跟他说两句！”方锐叫道。

“美得你，国际长途很贵的好吧，不要用你的口水浪费人家的话费。”吴羽策似是拿着手机走开了，话筒里方锐的声音越来越远，最终伴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彻底消失不见。

“你也听到了，这人烦得很。”吴羽策啧了一声，“有他在打个电话都不安生。那今天就先这么着吧，回头再聊？”

“等等！”周泽楷急忙说道，“记得收快递。”

“快递？”吴羽策纳闷道，“什么快递？你给我寄了东西啊？”

周泽楷带着笑“嗯嗯”了两声，然后就不管怎么问也不肯回答了。吴羽策见他这样，也没再多纠缠，又嘱咐了两句天冷多穿衣服之类的话语，就挂上了电话。

一星期以后，吴羽策在十二月二十二号那天收到了一个从美国寄出的包裹时才反应过来，敢情周泽楷这是给自己寄生日礼物来了。拆开箱子，一只鲜红色的龙虾玩偶滚落了出来，被吴羽策及时接住。

龙虾的一对眼睛黑亮又无辜，看起来很有那么几分神似周泽楷，吴羽策跟它对视了一会儿，最终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戳了戳它的钳子。往箱子里望了望，见箱底还有一个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装帧挺典雅，便拿起来翻看，原来里头却是明信片册，图案都是周泽楷所在那座城市的风景照，多是蓝天白云红瓦的，十分好看，既是一本风景图集，撕下来又能当作明信片。

吴羽策将这个本子从头到尾细细翻了一遍，合上封皮，登上QQ给周泽楷发消息。

“东西收到了，谢谢。那个本子真不错，你们那儿还有卖这么好看的纪念品啊。”

本想着美国东岸时间是夜里一点多，周泽楷肯定已经睡了，吴羽策发完消息就打算关QQ，没想到周泽楷立刻就回了信。一个微笑的表情。

“自己做的。”

吴羽策愣了愣：“照片都是你拍的啊？自己设计了内页装帧找地方印的？”

“对呀。”

“难怪这么好看。”说不感动是假的，同时吴羽策心里也有些复杂，“你这样搞得我很像坏人啊，你今年生日我都没送你什么。你想要啥？我看能不能给你寄过去。”

“小笼包。”周泽楷一秒即答。

吴羽策哭笑不得：“这个可没法寄，等自己回国来吃吧。”

周泽楷发了个哭泣的表情。吴羽策忍住笑敲字：“好啦，礼物都给你攒着，等你回国一起送，快点回来啊。”

“我尽量……”周泽楷说。

吴羽策又问：“说起来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不是期末都结束了吗？”

“有事……”周泽楷回道。

这个回答也太含糊了。如果此刻两人是面对面或者在通话，吴羽策一定能发现周泽楷的表情或语气有些心虚，进而察觉不对劲。不过打字交流既看不见也听不到，他也就没多疑心。有事就有事呗，没必要多做追问。

“那你事情做完了记得早点睡，我午休时间快结束，先下了。”

周泽楷发了只蹦跳着道别的小企鹅，看着吴羽策的头像暗了下去，心里的确是挺虚的。都放假了，半夜不睡还能是在干嘛？当然是为了跟江波涛通话了。一天里两人能联络的时间也就只有江波涛下班回家后和午休的时候，学期里因为周泽楷日程紧张，还总是错过的多赶上的少，好不容易空闲下来，一分钟也不想放过。

“怎么了？”他头上戴的耳机里传来江波涛的声音，“是不是心情不好？”

周泽楷摇了摇头，随即又点点头。他的确是不大高兴，好不容易熬到假期却不能回国，不能见到男朋友的面，心里煎熬得很，这小半年下来已经熬得够痛苦了，放了假却也没福利，只能继续再熬半年，一瞬间简直觉得人生无望。

“想你……”尽管没有在视频聊天，周泽楷还是把额头贴到了电脑屏幕上，好像这样就能更加靠近对方几厘米似的。

“我也想你。”江波涛在那头低声说道。

“圣诞没人一起。”周泽楷用近乎委屈的语调控诉道。没办法，虽说在国内时圣诞顶多也就是凑个热闹，没有什么非过不可的习惯，但如今身在美国，临近平安夜，节日气氛愈发浓厚，家家户户都装饰起了圣诞彩灯，大学校园也是越发冷清。周泽楷为了上课方便，就租住在学校附近，今天出去买东西时一条街从头走到尾，愣是一个人影都没看见，也真够凄凉的。何况室友回国，认识的其他中国学生也都旅游去了，只有他什么出行计划都没有，想想还真是开心不起来。

“没事的。”江波涛安慰他道，“我送你份圣诞礼物好不好？你看手机。”

周泽楷疑惑地“嗯？”了一声，伸手拿起自己的手机一看，上面的确是有江波涛发来的一条彩信，隔着太平洋，图片加载速度奇慢，过了将近两分钟彩信内容才呈现在周泽楷眼前：一张十二月二十四号上午由浦东出发，傍晚到达他这个城市的机票！

周泽楷瞪大了双眼，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江波涛等了一会儿依旧没听到他出声，便故意问道：“怎么，不高兴吗？”

周泽楷连忙摇头，摇到一半才想起江波涛看不见，赶紧说道：“高兴的。”

“早就计划着去你那里过圣诞了，但是年假前两天才批下来，机票刚刚才送到。”江波涛笑道，“所以先前一直没有跟你说。现在加上元旦假期，我可以跟你一起过完新年再回来。”

周泽楷兴奋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问道：“去哪玩呀？”

“嗯？”江波涛似是没有预料到这个问题一般，顿了一顿，笑着说道，“我的积蓄都用来买这两张机票了，到那边可是身无分文，吃住玩乐都得你报销了呀。”

本来只是开个玩笑，结果周泽楷超认真地说“好”，江波涛好笑地说：“吓唬你的，别当真啦。玩什么你来规划吧，等我到了那边再商量。午休要结束了，你挂了电话赶快睡吧，晚上再聊。”

周泽楷答应了一声，心满意足地结束了通话。他计算着江波涛下班到家吃完饭洗完澡的时间，定好了明天早上的闹钟，然后慢腾腾地爬到床上，钻进了被窝。

他心想，这一定会是有生以来最棒的圣诞节。

※

平安夜那天周泽楷租了辆车开去机场，天空洋洋洒洒地飘着鹅毛大雪，正是一个完美的白色圣诞，周泽楷却是愁眉不展。下雪往往就意味着航班延误，像这么大的雪，搞不好机场还要被封。停好车进去一问，果然所有起飞降落的航班都停止了。

周泽楷急得在原地团团转。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江波涛是在美国国内转机，而且转机地点并没有下雪，倒是降落得很顺利。过了一会儿江波涛出了海关，要转机时也发现情形不对，给他打来电话询问，听说雪一时半刻没有变小的迹象后，便跟他商量着不如退了这一程的机票，改去坐火车或者汽车。

周泽楷一想也是，两个城市离得不远，火车和汽车本来就只比飞机多花两个多小时，现在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等机场除冰铲雪重新开放就更不知要到猴年马月了，改坐火车虽然麻烦些，却总比说不定一整晚都被困在机场要强。便指挥江波涛买好了车票，自己又开车到火车站等他。

这一番折腾下来，江波涛乘坐的那一列车进站时已经将近午夜了。火车站暖气不足，周泽楷等了四个多小时，被冻得连连哈气，江波涛一见面就发现了，心疼地把他的手焐到怀里给他搓手：“不是让你先回家呆着，等我快到了再出来的吗？干嘛非得在这儿等这么久。”

周泽楷就只是笑。他心想反正在家也是一个人，还不如到车站来，能离男朋友更近一些。现在见着了人，那是什么话也讲不出来了，只会一个劲儿地笑。

江波涛还想批评他两句，车站里的大钟却响了。叮当，叮当，就连最为行色匆匆的人，也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侧耳聆听这特殊的钟声。叮当，叮当，江波涛侧过头，透过车站的落地大玻璃窗望了望外头飞舞着的雪花，笑道：“咱们这个平安夜过得可真够浪漫的。”

叮当——

第十二下钟声。

江波涛拿自己的鼻子蹭了蹭周泽楷通红的鼻头，笑着说道：“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周泽楷在他嘴唇上啃了一口。

※

周泽楷住的是一栋townhouse，虽然到家时已是深夜，还是能看出房子红墙白瓦的甚是好看，进去一楼是客厅餐厅厨房，二楼两间卧室他和室友一人一间。进了门，他把江波涛的行李放进自己的卧室，把浴室指给他让他进去洗澡，自己换了衣服，寻思着自己在车站等人的时候好歹还啃了个三明治，江波涛这一路颠簸过来肯定饿坏了，便去厨房煮面。

江波涛洗完澡出来时，看到的就是楼下一缕昏黄的灯光，循着灯光下了楼，闻着阵阵面香，周泽楷站在灶前拿着勺在锅里搅拌，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眼神干净而喜悦。

江波涛心里一瞬间就被幸福填满了，从没想过在异国他乡也能体会到这种家庭一样的温暖。他走过去搂住周泽楷，周泽楷也乖乖地靠了过来，跟他额头相抵，低声问道：“饿不饿？”

“饿死了。”江波涛温柔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最后那锅面他也没能吃多少，倒是吃饱了周泽楷。两人久别重逢，干柴烈火一烧而不可收，从餐桌沙发一路搞进卧室，最终清洗干净双双倒回床里的时候周泽楷累得一根小指头也不想动，只能任江波涛给他盖上被子掖好被窝，心里迷迷糊糊地想幸好是冬天，天不至于亮得这么早，还能多睡一会儿，还有幸好当时租这房子时卧室里带的是张双人床。

江波涛却因为时差的关系还挺精神，目不转睛地看着周泽楷的脸，更加没有睡意，拿下巴蹭了蹭周泽楷的头发，悄声笑道：“幸好室友回国了。”

周泽楷也笑了，回抱住他“嗯”了一声。江波涛问道：“室友跟你同一级的吗？也是学设计的？”

周泽楷摇摇头，打了个哈欠：“学长，商学院的。”

既不同级又不同院，也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认识的。江波涛心中有些好奇，还想再问，却见周泽楷耷拉着眼皮，一副再也睁不开眼的样子，于是给他拉了拉被子，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柔声说道：“睡吧。”

周泽楷随着他拍在自己背上的节奏起伏呼吸，果然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TBC）

小周到底在哪座城市，这一集暂时不明说……有没有人看出来呢！！

关于townhouse：

这个我是真不知中文该怎么翻译，查了一查，一般都把它翻译成联排别墅……这个，确实从建筑结构和房型上来说很类似于联排别墅啦，但是别墅在中文里会让人产生“这栋房子太高级太奢华”的联想，最终还是没有译出来。因为这个在美国真不是多么高级的房型，而是大家都能住得起的。

townhouse大概是这样的~

自己到小周在的城市【……】玩的时候拍的照片，这条小路真的好美啊，捂脸><